赵炳南治疗结节性红斑用药特点

结节性红斑是一种以下肢红斑结节为主要表现的血管炎性皮肤病。本病好发于青年女性，常反复发作，以春秋季发病为多，多于小腿伸侧长有散在的疼痛性皮下结节，小如蚕豆，大如核桃，色泽鲜红或暗红是本病主要的临床特点，中医药治疗有其特色优势。赵炳南教授（以下尊称赵老）为我国中医皮外科创始人，通过《赵炳南临床经验集》中治疗结节性红斑的病案，挖掘赵老治疗结节性红斑的临床用药特点，分析其辨证处方规律，传承赵老治疗结节性红斑的学术经验。

中医古籍对结节性红斑的记述

结节性红斑是现代医学病名，中医古籍中“室火丹”“肾气游风”“瓜藤缠”“湿毒流注”等疾病阐述与其类似。

《诸病源候论》曰：“ 室火丹，初发时必在腓肠如指大……色赤而热”。《医门补要·肾气游风》载：“脾肾两虚，气血错乱，湿邪内扰，每临暑湿之令，外湿激动内湿，使足胫皮肤红肿坠痛，为肾气游风”。《证治准绳·疡医》云：“足股生核数枚，肿痛久之，溃烂不已何如？曰：此名瓜藤缠，属足太阳经，由脏腑湿热，流注下部所致”。

现代医家的基本辨证论治分型

历代医家认为结节性红斑是由外感风、寒、暑、湿、热邪， 侵袭肌肤腠理，或体内肝、脾、肾受损，湿毒内生，隐伏于营血脉中，内外合邪，通过络脉达肌肤腠理，相搏而成。李媛丽等认为瘀是本病的核心病机，将本病分为湿热瘀阻、寒湿瘀 阻、气虚血瘀、痰瘀互结4型，治疗上辨证予以凉血五根汤加减清热利湿、凉血散瘀解毒；当归四逆汤加减温经除湿，散寒化瘀；补阳还五汤加减健脾益气，活血行瘀；阳和汤合桃红四物汤加减益气温阳，化痰消瘀。

赵老治疗结节性红斑学术思想阐释

病因病机 赵老认为结节性红斑因素体血分蕴热，外感湿邪，湿与热结；或脾虚失运，水湿内生，湿郁化热，湿热下注下肢腠理，久停内蕴化火成毒，阻滞经络，致气血瘀滞、运行逆乱而发病；湿、热、毒、瘀可单独或相兼为患。

本病以女性患者为多，因女子以血为本，以血为用，动易耗血，冲任受损，气血不调，血病则气不能独化，气病则血不能畅行，气滞则血瘀，营卫失和，易受外邪而成此病。

辨证分型

湿热下注证

患者素体蕴热，外感湿邪，湿热互结，或脾失健运，水湿内生，湿郁化热，湿热下注。证见起病急，病程1个月以内，结节鲜红、高出皮面，灼热、红肿、疼痛明显，大便干、小便黄，舌红，苔薄白，或出现地图舌，脉多滑缓。

经络阻隔证

病程数月，患者素体虚弱，卫外不固，或脾虚蕴湿不化，寒湿之邪乘虚外袭，寒邪凝滞，阻滞经脉。证见皮损黯红，此起彼落，缠绵不愈，伴低热、关节疼痛或肌肉酸疼，面白肢冷，遇寒加重，舌质淡，苔薄白，脉沉缓或迟。

气血凝滞证

病程更长，患者七情内伤，肝郁气滞，或外邪侵袭，或内外两邪相合，客于肌肤，阻滞经络，气血运行不畅形成气滞血瘀。证见结节紫红或黯红，疼痛或压痛明显，质地坚实，大便秘结，舌质黯红或有瘀点，苔薄，脉细涩。

特色用药分析

赵老治疗结节性红斑的经验方为鬼箭羽五钱～一两，丹参五钱～一两，牡丹皮三钱～五钱，三棱三钱～五钱，莪术三钱～五钱，木瓜四钱～六钱，防己三钱～五钱，厚朴二钱～四钱，伸筋草五钱～一两，红花二钱～四钱，鸡血藤五钱～一两。全方共奏清利湿热、通经活络、散结止痛之功。

不同证型用药有所侧重：湿热下注证重用木瓜、防己、牡丹皮、鬼箭羽加强清热除湿之效；经络阻隔证重用厚朴、伸筋草、红花加强通经活络之效；气血凝滞证重用丹参、三棱、莪术、鸡血藤加强活血化瘀之效。

清热祛湿解毒，舒筋通络

本病发病过程中湿邪贯穿始终。或因湿邪外侵人体，或因饮食不节，内伤脾胃，致津液运化失常，聚而成湿；湿热互结发为湿热证，湿瘀互结、痰瘀为患而致经络阻隔。临床常见胃纳欠佳，结节肿胀，腻苔，滑脉。故治以清热祛湿解毒、舒筋通络。木瓜除湿解毒通络；防己祛风湿利水消肿，《本草求真》载防己“善走下行，长于除湿、通窍、利道，能泻下焦血分湿热”。且木瓜可引药下行，防己可止痛，二药共奏清热祛湿、解毒止痛之效。厚朴辛苦温，“主中风，伤寒……气血痹，死肌”，燥湿消痰，下气除满；伸筋草苦温，“驱风活血之药也”，祛风除湿，舒筋活络，消肿止痛；二药共奏祛湿舒筋通络之效。

行气活血，化瘀通络

本病日久，虚实交杂，气血运行不畅而气血瘀滞。证见结节紫黯，疼痛明显，质地坚实，大便秘结，舌质黯有瘀点，脉细涩。赵老从血论治为本，治以行气活血、化瘀通络。牡丹皮，辛苦微寒，“除坚癥，瘀血……疗痈疮”，可清热凉血，活血化瘀；丹参，苦微寒，“能祛瘀以生新，善疗风而散结，性平和而走血……补血之力不足，活血之力有余，为调理血分之首药”；红花，辛温，“破血行血、和血调血之药也”，鸡血藤，苦温，《本草纲目拾遗》称“其藤最活血”，能行血补血，活血舒筋，祛瘀生新；三棱、莪术、鬼箭羽， 辛苦，能破血行气，解毒消肿止痛，“能磨积攻坚，善破血中之气”。诸药共奏行气活血、化瘀通络之功。

兼证加减用药

急性病程，热盛者结节鲜红、疼痛明显、有灼热感，咽干口苦，多食易饥，尿赤便秘，舌红苔黄，脉细滑数，赵老加紫草、茜草、忍冬藤清热解毒凉血；皮损赤热或红肿湿烂、疼痛明显者加土茯苓、草河车、忍冬藤除湿解毒；结节坚硬、肿胀疼痛者加夏枯草、土贝母清热软坚散结；热盛伤阴者高热，面赤，心烦，大汗，渴喜冷饮，苔黄燥，脉洪数，加玄参、生地黄、麦冬、白芍清热凉血养阴而不滋腻；咽痛伴发热、声嘶、咳痰者加牛蒡子、金银花、玄参以清利咽喉；关节疼痛甚至变形，膝关节红肿者加防己、秦艽疏风通络止痛；结痂部位疼痛或者肌肉酸疼者加乳香、没药，活血散瘀，行气止痛。

若患者病程迁延，反复发作，除下肢散发结节外，又见午后低烧、手脚心热、舌质红等证，为阴伤而湿邪凝滞未解；在治疗时，过于养阴则缠邪，过于利湿则伤阴，赵老加二妙丸健脾燥湿，不用苍术而用白术，因白术长于益气健脾，多用于脾虚湿困而偏于虚证者。

特色外用药物分析

《赵炳南临床经验集》中治疗结节性红斑的外用药主要有以下4种。

祛毒药粉

由马齿苋、紫花地丁、雄黄、败酱、赤芍、生石膏、绿豆粉等组成。功用：清热解毒，除湿消肿；主治痈疽疖肿，已溃未溃皆可用之。适宜结节性红斑初起，湿热下注证热盛时应用。

紫草洗方

由紫草、茜草、白芷、赤芍、苏木等组成，加水2～2.5L，煮沸15～20min。功用：行气活血，化瘀消斑；主治：下肢结节性红斑，下肢静脉曲张。适宜湿热下注证，炎症显著时应用。

紫草茸油

由紫草茸500g、芝麻油2 500g组成，油浸煎炸。功用：活血散瘀，软坚；主治：下肢红斑结节类疾病，皮肤紫红斑块。适宜湿热下注证、经络阻隔证应用。

紫色消肿膏（粉）

由紫草、升麻、赤芍、当归、白芷、羌活、荆芥等组成，共研细面过筛，每四两药面加血竭花、山柰、乳香、没药，凡士林四两，调匀。功用：活血化瘀，软坚消肿，止痛；主治：丹毒流注，结节性红斑。适宜本病日久，虚实交杂， 疼痛明显，气血凝滞证应用。

在外治诸方中，赵老尤其着重紫草的应用。紫草，甘咸寒， 清热凉血、活血解毒，用于血热毒盛，斑疹紫黑。《本草纲目》载其“治斑疹、痘毒，长于凉血活血”。并合以芥穗、荆芥祛风发散，解表退热，入血分而不伤阴；防风、羌活祛风除湿止痛； 白芷祛风止痛，燥湿消肿；升麻、贯众、紫荆皮清热解毒；赤芍清热凉血，活血祛瘀；当归活血止痛；儿茶、草红花、血竭活血化瘀；诸药共奏清利湿热、通经活络、散结止痛之功。

小结

赵老将结节性红斑辨证分型为湿热下注证、经络阻隔证、气血凝滞证，治以清热祛湿解毒、活血化瘀、舒筋通络，突出清热利湿以治其因，活血化瘀以治其果的治疗思路。通过追溯古籍文献对结节性红斑的记述，学习现代医家关于本病的研究， 研读《赵炳南临床经验集》中相关医案，归纳赵老辨证处方规律，挖掘其临床内服外用药物特点，总结和传承赵老的学术经验，以期对临床诊疗有所裨益。